可曾見過這樣的綠：“江作青羅帶，山如碧玉簪”；可曾見過這樣的山：“江到興安水最清，青山簇簇水中生”；可曾見過這樣的江：“玉帶蜿蜒畫卷雄，漓江秀麗復(fù)深宏”；更別提“高眠翻愛漓江路，枕底濤聲枕上山”“分明看見青山頂，船在青山頂上行”“碧蓮峰里住人家”的妙趣。

(資料圖片)

這是漓江。一條江水，十里畫廊，百家詠嘆，千古傳誦。回顧桂林的詩詞史，始于漢代，興盛于唐宋，發(fā)展于明清，繁榮于當(dāng)代，長達千年，如同一座山水間的文學(xué)寶庫。無數(shù)人從中獲得美的感知，以及取之不竭的靈感。

韓愈、柳宗元、白居易、李商隱、李渤、黃庭堅、曹鄴、范成大、劉克莊、張孝祥、袁枚、康有為、柳亞子、董必武、陳毅、賀敬之、余光中……如今，翻看5000余首桂林山水詩、近萬首抗戰(zhàn)詩詞，作者都是耳熟能詳?shù)拿?。詩借山水傳世，山水有詩聞名。人文之美與自然之美交相輝映，構(gòu)成了桂林詩詞文學(xué)的一大特色。

世界的漓江，世界的桂林。改革開放四十載，清澈的漓江和秀美的山水，見證了桂林詩壇涌現(xiàn)出的文學(xué)新星，也見證著一段段國際文化交流的佳話。近200位國外元首、政要在山水間放飛詩意，詩情滿漓江。如今，桂林正在打造世界級旅游城市，從這里孕育出來的詩詞，也將如綿延不絕的江水那樣，一直傳唱下去。

“我所思兮在桂林”

公元847年農(nóng)歷三月初七，被貶謫的給事中鄭亞離京，赴桂林任桂州刺史兼桂管觀察使。與他同行的，還有一位詩人。一路上，他們走了陸路，又走水路，遭遇了兇險的大浪、洪水后，終于在兩個月后抵達了桂林。

這位詩人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。地處嶺南的桂林，到底是與長安不同的。他們在桂林的寓所就在獨秀峰西側(cè)的夾城里。春夏之交的桂林多雨。在一場驟雨初歇后，黃昏的霞光隱隱照進軒窗，更有一番不可言說只可意會的陰翳之美?？粗矍暗木跋?，詩人提筆寫下了一首詩。其中兩句流傳千古：“天意憐幽草，人間重晚晴?！?/p>

這位寓居桂林的詩人，便是大名鼎鼎的李商隱。而這首在桂林寫就的詩，名字就叫《晚晴》。

李商隱只是到嶺南來的著名文人中的一位。在桂林兩千多年的歷史中，無數(shù)文人墨客、政要官員來此，留下膾炙人口的詩篇5000余首。詩詞中，最早出現(xiàn)“桂林”二字的是漢代張衡的《四愁詩》：“我所思兮在桂林。欲往從之湘水深，側(cè)身南望涕沾襟。美人贈我琴瑯玕，何以報之雙玉盤。路遠(yuǎn)莫致倚惆悵，何為懷憂心煩傷?！钡@首詩并未直接描寫桂林的山水，只是將桂林作為遠(yuǎn)方的代名詞。真正描寫桂林山水的詩歌可以追溯到南朝。被譽為南朝文壇領(lǐng)袖人物、元嘉三大家之一的顏延之，寫下了“未若獨秀者，峨峨郛邑間”的詩句，至今還刻在獨秀峰摩崖之上。

獨秀峰上顏延之描繪桂林山水的名句。（資料圖片）

在唐代以前，詩詞中提到桂林的大概有10首。除了張衡的這首《四愁詩》，還有南朝梁代范云的《詠桂樹》、南朝陳代蘇子卿的《南征》等。而從唐代開始，隨著詩歌的興盛以及貶謫、宦游到桂林的詩人增多，桂林的知曉度、美譽度達到了空前高度。王昌齡《送高三之桂林》、李商隱的《桂林》、韓愈的《送桂州嚴(yán)大夫》等，都是膾炙人口的名篇。桂林山水也成了詩人創(chuàng)作的主題，如張固的《獨秀山》、李渤的《留別隱山》《留別南溪》、張九齡的《巡按自漓水南行》等。到了宋代，到桂林的名流、文人更多了。據(jù)史料記載，“南宋嘉定十六年，（廣南西路）人口增至528220戶，增幅居全國各路之首”。兩宋期間，共有39位貶謫詩人、103位宦游詩人、29位幕僚詩人來到廣西，為桂林詩壇、詞壇注入新鮮力量。其中比較有名的詩篇，當(dāng)推王正功的《勸駕詩·其二》、黃庭堅的《到桂州》、薊北處士的《和水月洞韻》、劉克莊的《簪帶亭》等。

一首首優(yōu)美的詩，扭轉(zhuǎn)了外界對“嶺南瘴地”的刻板印象，更讓桂林山水譽滿天下。南宋的大文學(xué)家張孝祥甚至將著名詩人們描寫桂林山水的好詞好句整理成一首詞《水調(diào)歌頭·桂林集句》：“五嶺皆炎熱，宜人獨桂林。江南驛使未到，梅蕊破春心。繁會九衢三市，縹緲層樓杰觀，雪片一冬深。自是清涼國，莫遺瘴煙侵。江山好，青羅帶，碧玉簪。平沙細(xì)浪欲盡，陡起忽千尋。家種黃柑丹荔，戶拾明珠翠羽，蕭鼓夜沈沈。莫問驂鸞事，有酒且頻斟?！?/p>

到元、明、清代以及近代，文人墨客們在桂林寫下的詩篇多達2000余首。袁枚的《由桂林溯漓江到興安》中的名句“分明看見青山頂，船在青山頂上行”，至今仍被傳唱。近代著名政治家、詩人康有為兩次來桂林，都留下了詩句盛贊桂林：“吾行半天下，佳境此為極?！饼R白石的“自有心胸甲天下，老夫看慣桂林山”，更是賦予了桂林的山以偉岸的人格。陳毅元帥的“愿作桂林人，不愿作神仙”，直到現(xiàn)在都還是桂林導(dǎo)游的“口頭禪”。對于不少“80后”而言，誰不會背誦語文課本里賀敬之的《桂林山水歌》？“云中的神呵，霧中的仙。神姿仙態(tài)桂林的山……”

詩借山水傳世，山水有詩聞名。學(xué)者樊平在其編注《歷代桂林山水風(fēng)情詩詞400首》中這樣評價：“桂林山水詩詞，歷來是桂林山水文化的重要表現(xiàn)形式。其寫作年代之久遠(yuǎn)，作者涉及面之廣泛，作品數(shù)量之多，藝術(shù)水平之高，同甲天下的桂林山水一樣，是少有能與之倫比的?！?/p>

“浩歌聲里請長纓”

慷慨思投筆，艱難愧枕戈。在抗日戰(zhàn)爭中，桂林這座抗戰(zhàn)文化城名流、文人、政要云集。大家在漓江之畔以筆為槍、以詩為旗，聲討國民黨當(dāng)局的消極抗戰(zhàn)政策、歌頌同胞抗日的勇氣、痛斥日寇慘無人道的種種行徑。字里行間跳動著拳拳愛國情、對敵寇的痛恨和對同胞的悲憫。至今讀起來仍舊讓人眼眶一熱，為之一振。

桂林詩人、政治活動家、教育家馬君武，在“九一八”事變后民族生死存亡時刻憤然寫下《哀沈陽》七言絕句，以表達自己對當(dāng)時東北軍拱手讓國土的強烈不滿。這首詩在當(dāng)時影響很大，大大地激發(fā)了國人抗日的斗志。在“七七事變”后，大片國土淪陷，數(shù)以千計的文化人逃難到桂林，其中不乏著名詩人柳亞子、茅盾、田漢等。柳亞子和田漢還是中華文協(xié)桂林分會的理事，也是當(dāng)時桂林詩詞界的領(lǐng)軍人物。此外，還有很多廣西本地的詩人，如龍鶴齡、封祝祁、廖競天，等等。封祝祁還被選舉為八桂吟社社長。八桂吟社以“聲討日寇、拯救中華”為主題，舉辦了許多次詩會。愛國人士及社會名流，如李濟深、李任仁、白鵬飛、歐陽予倩等還成立了“漓江雅集”，并結(jié)集出版了同名社刊。

在抗日戰(zhàn)爭中，桂林這座抗戰(zhàn)文化城名流、文人、政要云集。在這一時期，許多詩人以筆為武器，創(chuàng)作了大量的抗日詩詞，鼓舞人心。

數(shù)據(jù)統(tǒng)計顯示，從1931年“九一八”事變到1945年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，詩詞家們在桂創(chuàng)作的詩詞多達近萬首。著名戲劇家田漢在桂林創(chuàng)作的詩有將近50首，記載了西南大后方文化中心桂林在抗戰(zhàn)文化運動中作出的貢獻。

“百萬人民離不開，蒼眉炯眼再登臺。國旗到處金如雨，盡道西南長老來?！碧餄h這首《桂林抗日大游行紀(jì)事》記錄了1944年日軍向湘北發(fā)動進攻時，桂林的進步人士發(fā)起的一場“國旗獻金大游行”活動。當(dāng)時，國旗所到之處，百姓紛紛慷慨解囊，獻出金銀首飾、金幣等，以支援抗戰(zhàn)前線，募捐口號聲、抗戰(zhàn)歌聲響徹漓江兩岸。

陳邇冬是土生土長的桂林人。早在讀書時，他與朱蔭龍便被譽為“桂林雙才子”。在抗戰(zhàn)文化城時期，活躍的陳邇冬創(chuàng)辦了我市最早的詩刊《拾葉》，并擔(dān)任主編。盡管只出了幾期就被迫停刊，但《拾葉》卻起了一個很好的示范作用。隨后，《詩》《詩創(chuàng)作》《中國詩壇》等詩歌刊物相繼在桂林問世。除了編輯《拾葉》外，陳邇冬還主編了《抗戰(zhàn)時代》《前鋒》《大千》（《大千》是當(dāng)時全國刊登詩詞最多的刊物）等很有影響力的文學(xué)刊物。這些刊物猶如一只只有力的大手，推動了抗戰(zhàn)文化運動的開展。一首首詩，如同暗夜里的一盞盞明燈，鼓舞著無數(shù)有志之士團結(jié)起來，為解放而戰(zhàn)、為自由而戰(zhàn)、為國家而戰(zhàn)?！翱找u也，炸彈向誰投？懷里嬌兒猶索乳，眼前慈母已無頭。血乳和淚流！”（豐子愷《憶江南》）試問，這樣的詩詞，讀上去怎能不讓人悲憤交加，繼而想要立即拿起武器憤然反抗！

漓水碧波，映照丹心。如今，抗日戰(zhàn)爭勝利已經(jīng)78年了。后人如我們，仍能從詩人們留下的詩篇里看到炮火連天的歲月中，中華民族遭受了怎樣的深重苦難，全國人民又是以怎樣的必勝決心和勇氣與法西斯斗爭到底，換取今日的和平盛世。這些文字，足以讓我們銘記歷史，“落后就要挨打”；這些詩行，也足以讓我們奮起直追，“吾輩當(dāng)自強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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